与其说“诗人有仕途经历”,不如说很多“仕途之人都是诗人”。
在古代,“诗人”只是副业,仕途才是主业
古代能写诗的人肯定是读书人,像“伤仲永”一类的故事都是编造出来的,没上过学就能写诗的神童都是噱头而已,毕竟他写了什么也没有流传下来。
“诗歌”从《诗经》时代开始就有着“美刺”、“寄托”等寓意,统治者通过民间的采诗来调整自己的施政方略。所以,“诗”是一种很实用的文体,对于社会的发展有着很大的作用。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是诗人的,要成为诗人,必须要有一定的身份才行。
我们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能知道。
像《诗经》这一类的作品,现在简略地讲是民歌,但其实成诗的过程也不是由民间创作。是采诗人游走民间,倾听当时的民歌以及百姓的需求,进而对原有民歌进行改写或另行创作,将其写得工整美观,然后才能上呈给统治者来听。
也就是说,采诗人才是《诗经》作品的第一创作者,但其内容是来自于民间的呼声。就好比记者采访了一个人物,然后写了一篇专访一样,文章是记者写的,但内容是和受访者提供的。
所以,《诗经》十五国风虽然内容各不同,但是其形式都是以“四言”为主,结构都是“一唱三叹”,鲜有超过四节的内容。这种规整的形制肯定不是民歌所能形成的。
这就能知道,即使是专门和“诗”打交道的人,首先一定是一个仕途之人。更别说后来以诗歌抒发理想、志向等等情志的诗人了,他们第一身份永远不是诗人,写诗是为了自己的“仕途”而做出的感慨。
在古代,不是谁都可以写诗的
诗文一直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主流,占据着正统地位,这从先秦开始到晚清从未改变。
至于王国维讲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”,是从文学本身发展的角度探讨,而不是说各文体在文坛上的地位。
虽然宋词、元曲、明清小说很出名,但在宋元明清四朝,主流文学依然是诗文,词、曲、小说都属于娱乐文体,游戏之作,用来消遣而已,难登大雅。
所以,了解了“诗歌”在古代的地位,就应该知道诗歌的创作要求,那就是“诗以言志”的传统。
这么来讲,用“词”来写家国情怀,是可以的;但如果用“诗”来写男女情爱,这就不行。
我们可以同样举个例子:
明末清初大儒朱彝尊写过一首五百字的《风怀》。这首诗歌的内容有问题,写得是他与其妻弟,也就是现在的小姨子之间的爱情故事。
选几句节录,大家看看就明白了:
乍执纤纤手,弥回寸寸肠。背人来冉冉,唤坐走佯佯。啮臂盟言覆,摇情漏刻长。已教除宝扣,亲为解明璫。
问题不是出在他与其小姨子之间的爱情,而是不能用诗歌这一体裁来单纯地写男女情爱。
他的妻弟叫做冯寿常,字静志,所以他写了一本《静志居琴趣》的词集来讲述这段爱情。这都没有关系,但他感觉不过瘾,就用诗歌来讲述这段爱情,这就不被允许了。
当时有人劝他删掉这首诗,以他的名声死后是可以进入“儒林传”的,被当做一位大儒来配祀孔庙;但是,如果他不删这首《风怀》诗,那么只能归为“艺林传”,身份地位天差地别。
当然了,朱彝尊的回复是:
渠宁不食两庑豚,不删风怀二百韵。
为什么现在“诗人”能成为一种职业?
自称“诗人”为职业的,最典型的就是明末清初的文坛盟主吴伟业,他前半生仕明,深受崇祯皇帝厚恩;后半生仕清,深为顺治皇帝所倚重。所以他感觉自己做了“两截人”,二臣的身份让他死后没有面目去见崇祯皇帝,所以留下遗嘱:
吾死后,敛以僧蓑,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,墓前立一圆石,曰:诗人吴伟业之墓。
可以看到,这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,才以“诗人”作为一个职业。
但是,自现代以来,出现了以创作“诗歌”为谋生手段的作家,他们自称“诗人”,而现代诗歌的没落也正是从此开始。
没有了深入社会体验民间诉求的经历,就没有了表达民间诉求的功用;而没有了其他职业的支撑,也就没有了“感时忧愤”或“振奋人心”的情怀。
这一批诗歌开始讲述诗人自己的内心苦郁,将“诗以言志”的传统彻底抛弃。表达的蕴藉从“情怀”变成了“情感”,这两者是有根本性差异的。
比如杜甫的诗歌,对战乱的痛惜以及对百姓的同情是情感,但是诗中流露的忧国忧民就是情怀。古代真正的诗人是用情感来表达情怀的,以此来讲述大众的心声,引起广泛读者的共鸣,所以他们的作品才能流传千古。
但是,现代的诗人是用诗歌来讲述自己内心的故事,标榜孤独与抑郁,这都是个人的情感,不能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。这样的作品在北岛等人之后,充斥于现代诗歌里。
所以,在古代,“诗人”不是一种职业,而是一个身份,他们真正的职业在“仕途”,他们的作品是为了自己修齐治平的理想而创作的。
这一点与当下的“诗人”迥异。
如何来写作优秀的诗歌,王国维学贯中西的“内外”视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