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收藏的汉代隶书曹全碑拓片

年5月,在浙江湖州市博物馆举办了一次“鲁迅的艺术世界”展,其中展出了鲁迅收藏的碑帖拓片,鲁迅收藏的汉代曹全碑拓片是其中之一,这是鲁迅所藏的此件文物第一次对外展出。

按照鲁迅日记的记载,鲁迅收藏碑帖拓片是从年开始的,大量收藏碑帖及金石类图书则始于年末。从此,鲁迅开始潜心研究金石之学。许多文章一说到鲁迅藏碑帖拓片就会谈到曹全碑。这原因大约是:一、此碑非常有名;二、鲁迅曾收藏并完整地抄写过曹全碑全部碑文。

关于曹全碑,许多金石学著作中都有详细的描述。大致情形是这样的:曹全碑全称“汉郃阳令曹全碑”,立于东汉中平二年()十月。碑高约1.7米,宽约0.86米。碑的正背两面均刻有隶书铭文。碑阳20行,行45字。碑阴5列,56行,字数不等。原石碑于万历初年在陕西郃阳旧城莘村出土,石质坚细,字划完好,一字不缺,出土后移存郃阳县孔庙东门内。明万历末年,中部有断裂,年移入西安碑林,年移置陕西省博物馆碑林第三室。

碑文记述了郃阳县令曹全的生平,记载了东汉末年张角农民起义的史料,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。碑文字体为汉代隶书的重要代表作品,字体娟秀,结体扁平,舒展飘逸,华丽飞动。历代书家都高度赞赏它极高的书法艺术价值。从文物的保护角度来说,虽然在出土后至今有些缺灭文字,但仍为保护最善之汉碑。

鲁迅最早收藏曹全碑拓本是在年12月30日,这天的日记写道:“午后至留黎厂……有正书局买……《黄小松藏汉碑五种》一部五册,一元二角。”《黄小松藏汉碑五种》即为《石门颂》、《礼器碑》、《西狭颂》、《曹全碑》、《张迁碑》,均为著名汉碑。黄小松即黄易(—),浙江杭州人,是清代书法家、篆刻家、收藏家,精于篆刻,为西泠八家之一。他精于博古,广搜碑刻,绘有《访碑图》,并著有《小蓬莱阁金石文字》等。《黄小松藏汉碑五种》都是汉代碑刻中的精品,鲁迅所购为有正书局影印本。此本定是鲁迅抄辑曹全碑时参考过的一个版本。

鲁迅收藏曹全碑的拓片在日记中有两次记录:

年3月11日,“陈师曾与好大王陵专拓本一枚。又同往留黎厂买杂拓片三枚,一元。又《曹全碑》并阴二枚,二元。”

年2月28日,“至庆云堂观簠斋臧专拓片,价贵而似新拓也。买《曹全碑》并阴二枚,皆整张,一元五角。”

鲁迅收藏的曹全碑拓片,现在鲁迅博物馆藏的鲁迅遗物中只存两件,而且已无碑阴。《黄小松藏汉碑五种》和他购买的另外两件现已不存。现存两件拓片尺寸、品相、拓本皆相同。

鲁迅在年开始大量收集两汉以降的拓本,并抄录整理。在-年的日记中有“录碑”、“夜独坐录碑”及“夜校碑”的记载。辑录和校勘的石刻共有七百九十余种,现存手稿一千七百余页。鲁迅抄写的曹全碑并碑阴手稿现存国家图书馆,曾收入《鲁迅辑校石刻手稿》,抄写时间约在-年间,字体为楷书,隶意浓重。前面有他亲自作的题记:“碑高七尺五寸,广三尺六寸八分,二十行,行四十五字。碑阴题名五列,首列一行,次列二十六行。第三列八行,第四列十七行,第五列四行,均隶书。在陕西郃县孔庙。”

曹全碑出土时一字不损,仅拓过20余张,即被移入郃阳县孔庙东门城内,在搬运时不慎损泐右下角一“因”字。所以“因”字未损本被称为“城外本”,目前只知上海博物馆存有一纸。故宫博物院现藏一本只损“因”字本,被称为“初拓未断本”。明万历末年,大风折树压碑,自首行“商”至十九行“吏”横裂一道,此前拓本被称为“未断本”,但未断裂痕处也损失数字,凡“未断本”均为明拓。

文物出版社、商务印书馆都影印过藏家的未断拓本。碑折断后又损失了十几个字,被称为“断后拓本”。这些拓本都非常难的。由于此碑非常有名,且保护严格,原拓不易,清代时就出现了“填补本”和“重刻本”。“填补本”是在原石上嵌蜡椎拓,以冒充较早拓本,视为伪拓,故不足训。“重刻本”也是据原石拓片翻刻后再拓印的拓本。

细观鲁迅所藏曹全碑拓片,碑文只缺一“因”字,但只缺“因”字的拓片只能是初拓未断本,而鲁迅藏的拓片却是有断裂的拓片,考据时间颠倒。又据近人的研究成果,可知“重刻本”有几个明显特征:第十行“拜酒”之“拜”字右旁,翻刻讹作“辛”。“悉”字下面“心”部未损,而“乾”字左旁,刻挖成“車”,考据时代颠倒。“玉”、“遗”等字点画多有漏刻。鲁迅所藏的两幅拓片是符合这些特征的,因此应认为是重刻已断本无疑。

再看鲁迅抄写的曹全碑碑文。鲁迅的抄碑手稿完整,文字齐全,只是“因”字据拓片损泐处没有识出,以“□”代之,这可能是鲁迅当时所据金石学资料不完备所致。鲁迅辑校古碑共有93篇校文,他是参照清王昶《金石萃编》、清陆增祥《八琼室金石补正》、清方若《校碑随笔》等金石学著作互校订正的,曹全碑不在93篇之中,原因可能是因为此碑文字完整,少有争议,无须校正。

曹全碑的隶书作为“汉石中之至宝”为后世历代书家所宝,多以其作为学习汉隶必修的书法范本。鲁迅也对其情有所钟,辑校之外,还抄写过一遍,字迹工整华丽,既保持了曹全碑的秀美飞动,又有鲁迅简淡古雅的书风,堪称一件书法精品。鲁迅所藏的曹全碑拓片现在市场的价值也颇为不菲。根据近两年的中国拍卖市场记录,明拓本曹全碑一般在三万元以上,鲁迅所藏的这种拓本一般在六、七千元左右。

鲁迅在辑校谢承《后汉书》时曾写过一篇《谢承〈后汉书〉序》,文中提到,“清初阳曲傅山乃云其家旧藏明刻本,以校曹全碑,无不合,然他人无得见者。”据《鲁迅全集》此条的注释:“傅山(—)字青主,阳曲(今属山西)人,明清之际学者。据《困学纪闻》卷十三‘考史’部‘谢承’条阎若璩夹注:傅山自云其家有‘永乐间扬州刊本’谢承《后汉书》;‘郃阳曹全碑出,曾以谢书考证,多所裨,大胜范书。以寇乱亡失。’”鲁迅博览群书,叹为观止,但傅山所阅曹全碑是何版本已无从考证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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