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记
杭州有条“梅花碑”路,这个路名的来历,与德寿宫的故事有关。
德寿宫《万历府志》载:绍兴三十二年六月,德寿宫建成后,高宗移居于此。宫内有37处建筑物,德寿宫、崇华宫、慈福宫、孝慈宫……其中梅坡、芙蓉冈俱在德寿宫内。
“梅坡”,应是观梅的处所,芙蓉冈,应是赏石的地方。
南宋灭亡后,德寿宫日渐坍败,到明代时,遗址上老梅已枯,枝干长满青苔,只有芙蓉石伴着枯梅,一片寂寥。明末清初著名杭州画家蓝瑛、孙杕二人看后很有感慨,便合作画了一幅“梅石图”。后被镌成“梅石碑”,立于遗址之上。
年,乾隆南巡,特意来到碑前品赏。他还考证出:志书上所写的孙杕画石、蓝瑛画梅是不对的,应是孙杕画梅,蓝瑛画石。
浙江地方官看到乾隆如此痴爱“梅石碑”,便将梅石碑和芙蓉石一同运往北京。有一种考据是,因为原来那块碑已经残败,乾隆命工匠重新摹制两块梅石碑,先刻的那块运回杭州,立于原址,后刻的被放置在圆明园内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,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政府为重修“梅石园”,恢复“梅石双清”一景,向社会征集镌刻于清乾隆年间的梅石碑,无果。后请书画家重绘一幅“梅石图”镌刻成碑立于园内。
到九十年代初,中国文物报一则“北京大学内藏有圆明园遗物——梅石碑”的消息,引起了我的留意。我趁出差赴京的机会,寻到“北大”临湖轩小山脚下,终于见到了思慕多年的“梅石碑”。
原来上世纪二十年代兴建燕京大学(今北京大学)时,置放于圆明园的梅石碑被移至该校校园,并按资料重刻了碑座和碑首。它还被列为海淀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于是我来到海淀区文保所,想为家乡之物做一个拓本,但是王宁所长告知:梅石碑是文物,是不能随便拓的,要由上级文管部门同意才行。我想到了“杭高”在京的校友和在京认识的几位文物方面的老先生,足足费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和精力,王所长终于来信告知拓碑的“约法三章”:一、拓本是文物;二、不得转让和买卖,只能自己收藏;三、拓本要付一定的佣金。我即去信一一应允。
那年秋天,梅花碑拓本寄到家,我的老父亲看后说:这是梅石碑真迹。杭州日报的姜青青记者看到后,也迅即作了报道,并对梅石碑作了详尽的研究。
年杭州西湖博物馆征集西湖方面的文物,我将《梅石碑》拓本作了捐赠。年,为进一步发掘杭州历史遗存,推进杭州历史文化名城建设,上城区政府决定,由上城区建设局组织实施梅石碑的恢复工程,便是用了我从北京拓回来的“梅石碑”重刻的。
梅石碑由岳庙文保所的沈立新先生镌刻。前些年,沈立新先生专门写了一篇《复刻梅花碑》的文章给我。读罢得知:刻碑的石材为太湖石,碑高厘米,宽81.5厘米,厚10厘米。镌刻采用的是现代设备和传统雕刻工艺并用,开创了先进的刻碑技艺。
该碑镌立“梅石园”后,通过媒体报道,名扬海内。前些年,北京电视台《梅石碑传奇》摄制组,还专程来杭州拍摄梅石碑的故事。
如今的梅石园,位于佑圣观路的市井烟火之中吴小凡/摄
那么乾隆请工匠重摹、运回杭州的梅石碑,下落到底如何呢?
前些日子,我来到杭州孔庙,在碑廊里看到一块硕大的石碑,碑阳的“梅石图”已模糊不清,碑阴的乾隆题诗和碑侧的“清风况碑石,寓以新题;名迹补孙蓝,还斯旧观”等字还相当清晰。
这块陈旧的碑前,有一段说明文字:“原碑为明代所刻,今已无存。清代重摹两石,一石在北京大学,一石即此碑。碑作四面刻,碑阳刻孙杕和蓝瑛合作之《梅石图》及甲辰年(年)乾隆御题《梅石碑诗》,碑阴刻庚子年(年)乾隆御题《梅石碑诗》,碑之两侧刻有乾隆御题梅石碑对联一幅。”
我向杭州碑林原所长陈进先生请教,他告诉我:该碑是年年底,从梅花碑附近移入碑林的,这块碑与北京的梅石碑是“双胞胎”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要复建梅石园,因这碑上的“梅石图”已漫漶不清,无法复刻,故向社会征集。
噢,原来如此,乾隆请工匠重摹的“梅石碑”还在孔庙里呢!